生活从来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好,也从来没我们想象得那么糟。
下午去超市,入口的地方杂乱而忙碌。
一些人在搭台子,一些人在拖车子,一些人在拆箱子,一些人在摆盒子,一些人在架梯子,一些人在挂牌子。对照那些字,我看出那些红红黄黄花色复杂的盒子里装的是月饼。为了那个叫“中秋节”的日子,商家们早早地拉开了架势。
他们的行动还真不算早的。
在两个星期前我就已经收到了别人送来的月饼。
我翻开日历,看到某个大数字旁边有个“十五”的小数字,纳闷今年的中秋节怎么会来得这么早?阳历才刚过了八月没多久?
幸亏有人反复查看日历之后提醒我,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在别人烧纸的农历七月十五那天提着那两盒月饼去我爸妈那里过中秋节了。
想到那提前将近两个月收到的月饼里边将会投放了多少防腐剂,我决定还是把被毒害的危险留给自己。
我从做工讲究的纸袋子里取出同样做工讲究的大盒子,打开来,大盒子里边有六个同样花色艳丽的小盒子。
拆开一个小纸盒子,透过塑封过的硬塑料纸辨认出月饼上边印着“蛋黄红莲”。
“讨厌,我不喜欢吃蛋黄。”
我小声嘟囔一句,把它丢在一边。
又换了个盒子拆开。月饼上边印着“白莲”。扔到一边。
又换了个盒子拆开。印着 “红莲”。扔到一边。
又换了个盒子拆开。“蛋黄白莲”。再扔到一边。
我再接再厉,拆到第五个盒子。
“莲蓉”。
崩溃。
我把第六个盒子丢在一边不想再拆了。估计那上边该印的是“黄莲”。
看着满桌子的乱七八糟,L慨叹你怎么总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其实,我翻来翻去,就是想找到一块在不懂事的孩子时候吃过的月饼。
中学同学聚在一起的时候曾经慨叹:小时候吃的月饼多香多好吃啊!后来再也没有吃到过那种味道。
我仔细回忆小时候吃过的月饼。
那种月饼足够粗壮,一个的体积容量大约是我拆出的这些月饼的三个。那种月饼足够结实,绝没有现在的这种绵软温柔,不费咬牙切齿的力量很难把月饼掰开。那种月饼内容足够丰富也足够粗糙。咬开来,能吃到不知道原来是什么东西的被人工染色而成的特别夸张的红色丝和绿色丝,依次能找到些芝麻,瓜子仁,花生仁,然后大部分是炒面和一不小心把牙咯得快掉的冰糖碎块。
就是这种月饼,回忆起来多么香甜。就像当了皇帝的朱洪武回忆他叫朱重八时两个叫花子给他用馊豆腐和烂菜叶糊锅巴做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一样。
香甜里慢慢咀嚼出黄连的味道。
读小学的时候的事情了。
印象中大约是小学二年级或三年级。放学前老师说今天是中秋节,每个同学晚上带一块月饼到学校赏月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赏那基本上每个月都见到的明晃晃的月亮,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去学校赏,但那是老师说的话那是班级集体活动,就得去参加。
回到家,我小心地向父母传达了老师布置的任务。母亲转头望着父亲。
父亲阴沉着脸说:“买什么月饼,花那个钱还不如割二斤肉回来改善一下伙食。”多年后,我换算了一下,如果一斤月饼能买二斤肉,对于当时的我家来说,月饼的确算奢侈品。母亲小声说了句:“人家的娃娃都有,就咱家的没有。”这句话引爆了我那个不走寻常路的爹。于是从小声的请示到大声的争吵然后升级到锅碗瓢盆满屋子哈里波特。
我则挂着眼泪鼻涕悄悄地逃离了战场。
那天的月光是否皎洁我不知道。
连队的大礼堂里,人们正欢天喜地看着难得有一次的录像。我蹲在人群中,听到母亲声嘶力竭的呼唤却装做没听到。黑白电视机里传出打打杀杀的声音,我幻想自己成为女侠,八卦掌流星腿,打得那个坏蛋屁滚尿流跪地求饶。那个坏蛋的样子长得特像我爸爸。
第二天我是否因为没参加班级集体活动被批评我不记得了,但记得我爹修锅补盆的场景。这种场景经常出现,大约是他学了那修锅补盆的手艺没处施展常摔摔自己家的以做练习。就跟我身怀武艺找不到坏蛋常拿班里的男同学做练习一样。从此以后中秋节成了我最不爱过的节日之一附带着染上了不爱参加集体活动的恶习。
时光是一个奇怪的魔法器,多年前的眼泪成了多年后珍珠一样的回忆。
不知道多年之后,今天这些几乎被我当垃圾丢掉的月饼在回忆里又是怎样一种味道。
节选自《风的种子》
黄英华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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