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掠影(2)

雪花飘飘 2017-11-9 1050

京城掠影(2)

新千年(2000年)那时候北大清华都是对外开放的,不是校内的人也可以随便进出学校。那一年,我骑着自行车流连于北大清华之间,听各种讲座甚至蹭课(民国时期的北大教授在授课时以校内校外听课的人数越多越引以为豪),校外人士在北大旁听在北大历史悠久,在北大我蹭过一些老师的课。印象深刻的那一次是听时任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副院长张维迎的课,这个张教授颇有点学士的清高,当时发现我和另外一个男生不是本班学生就当面提出抗议:“请不是本班注册的学生离开教室”!我和那个男生交换了一下眼神,愣是保持沉默没有离开教室,张教授很无奈地上他的课,一节课下来我听得一头雾水,几乎一点也没有听懂,从此知道有个博弈论而已。
听林毅夫的课倒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情,即便他知道你不是他的学生,他依然满脸笑意很有礼貌地侃侃而谈,甚至看我们这些蹭课的人的眼神似乎还多了一份欣赏。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年林毅夫的父亲去世,台湾当局拒绝他回台湾奔丧,林毅夫满怀沉痛在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特设灵堂当堂下跪以此向他的父亲谢罪(弥补他身为儿子不能为父亲送最后一程的遗憾),前来吊唁的人不少。我当时还亲临现场,静看挽联。人生有几多遗憾几多无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打磨本来脆弱的心坚如磐石,在人前看似坚强的外表下,内心一次次涌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其力量之大足以吞噬一个人的意志力,心中倒下上千次,人前依旧巍然不动声色,这就是一个人内心强大的力量。
那时候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门前总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光华管理学院院领导厉以宁张维迎经常举办各种企业家讲座。我常常在台下听得不亦乐乎。其中印象深刻的是雪花啤酒创意总监的发言,那个人叫啥名字我已经忘记,只记得他是香港人,他当时豪气冲天地说:“各位看好了,虽然现在雪花啤酒寂寂无名,在不久的将来雪花啤酒勇闯天涯,将会名满天下。”十多年过去了,如今雪花啤酒就像雪花飘飘铺满神州大地。还有就是中国科技大学毕业的才女张树新的发言,她当时创立的公司名字我已经忘记,只记住了她说的一句话:“违法的事情我们都不做,违规的事情我们全都做。”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背后给她撑腰的人背景得有多大啊。还有一位就是时任欧美联合会会长的王辉耀,他的履历很光鲜:在国内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外交部工作,因为种种原因事业发展不顺利,于是辞职出国留学,在加拿大一所大学MBA毕业后,事业发展顺利,被加拿大政府委任加拿大驻香港商务参赞,曾多次陪同加拿大总理访华,后来回到北京谋求发展,那一年年末我作为一个志愿者参加第四届光华管理学院年会,当时王辉耀作为特邀嘉宾参加此次论坛,那时候的他前呼后拥风光无限。我还特意要了他的一张名片,随后几年可能是他经商不顺运气欠佳,几年后我应聘到他公司上班时,他开的一家文化公司是出版书籍(挂一个红头文件出书或者举办一个大型活动,然后写信邀请全国各地知名企业家甚至是个人,谁出钱就把他编进书中或者让他参加活动。)我当时很惊诧他为何会开这种所谓的文化公司?结果没几天我就辞职了。商场如战场,不进则退啊。无论你有多么辉煌的履历,商场只认你死我活的竞争,有不少商业成功人士无高学历无高背景仅凭借自己赤身闯天下却也能混得风生水起。人生沉浮谁注定,只等搏击三千里。
那一年,我没有去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北大清华各大讲座与课堂之中,闲暇之余也去北大百周年大讲堂去听来自世界著名音乐殿堂的大型音乐会,观看世界经典电影《魂断蓝桥》《茜茜公主》等等。去北大食堂吃五块钱一碗的羊肉泡馍,猪肉粉汤。大大的一碗,一个大小伙子吃完基本上就饱了。花一块钱去北大澡堂子去洗澡。那个年代的北大依旧保留很多传统的东西。比如学生在校园的三角地黑板上留言,慷慨激昂的陈词令人从心底为之叹服。比如不少同学参加昆曲艺术社,我也几次亲临现场静心聆听那些天籁之音,仿佛时光倒流回到远古时代,心静到能听到花开的声音让人成为自然界的一部分融入其中,而不是狂妄无知的现代人总想控制总想凌驾总想扭曲总想破坏。比如不少同学衣着朴素骑着很旧的自行车穿行于北京的大街小巷做社会实践活动。相比较北大与清华,我更喜欢北大。北大即传统又不失文化人的浪漫情怀,整个校园自然环境与建筑物之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灵动之气,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诗意的美。而清华固然高大上,却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也许清华理工科学生多而做自然科学学问的人是不需要过多地向外流露,只需要潜心修行,这也让看似简单大气的清华园罩上一层神秘面纱,多了一份沉潜于心的厚重与庄严。
在北京你一不小心碰到的都是名人,就像你在北京的名胜古迹游走期间,你脚踏过的地方也可能就是千年之前皇宫贵族生活的地方,皇城根下走一圈,你都能沾点儿贵气呢。而不像我们如果置身万古荒凉的沙漠,你脚踏上的每一粒沙也可能从未有人踩过。有历史沉淀的地方必然有更多的人去朝拜,而没有历史的蛮古荒原更多的人选择的是逃离。
一次偶然闲逛于北大燕南园,一间别墅门前坐着一个老太太,上前聊天一问:“您是北大的老人了,有八十多岁了吧。旁边坐着的另一位老太太接话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北大语言学家王力的夫人。哎呀我的妈呀,我见到王力的夫人了?老太太戴一眼镜,厚厚的镜片裹在脸上,看不出文化人的气质,是一个身材娇小秀气可人的南方女子。王力夫人相夫教子,孜孜劳碌,是先生的贤内助。大名鼎鼎的燕南园60号就是王力先生的旧居,王力先生课余时间几乎都是在这间别墅书房度过的,读书,备课,写讲义和著书立说,在王力先生的卧室墙壁上,挂着1980年他写给夫人夏蔚霞的一首七律:“甜甜苦苦两人尝,四十五年情意长。七省奔波逃猃狁,一灯如豆伴凄凉。红羊溅汝鲛绡泪,白药医吾铁杖伤。今日桑榆晚景好,共祈百岁老鸳鸯。”诗中描述了王力夫妇抗战和文革时期同甘共苦的情感经历以及美好的晚年生活。在北大举办的纪念冯友兰先生诞辰110周年大会上,我见到了冯友兰先生的女儿作家宗璞。宗璞衣着朴素说话语调平缓,看似很普通的一个人,却有种慧质兰心扑面而来,毕竟是哲学大家的女儿,受到的熏陶比我们一般家庭的孩子终究是不同的。
还有一次我在中科院科苑小区买菜,迎面遇见一位蓝眼睛麻黄色头发的老太太,我勇敢地问她:“请问你是物理学家黄昆先生的夫人吗?她听后默默点点头,微笑着从我身边走过。黄昆当年留学英国,不但学业有成还带回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媳妇李爱扶。我遇见她的时候李爱扶已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那双眼睛依旧很迷人,澄蓝澄蓝的犹如一池湖水,纯净自然,盈满岁月沉淀的那一种芬芳,看那双眼睛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一直沉浸在爱河中的,她的先生几十年如一日地爱着她,那种爱的芬芳早已融入她的眼中,能不令人动心?我经常流连于中科院图书馆,有一次在正门门口,迎面遇见了科学家钱三强的夫人何泽慧院士,她自己本人也是一位科学家。何泽慧出生在苏州一个大家族,苏州美女集才貌于一身,当时已经八十多岁的钱夫人看上去依旧秀丽端庄,她微笑着看着我,发自内心深处的微笑给人以温暖如春的感觉,我们之间一笑而过似乎相识已久彼此照会后,又各自走向远处。当时我没有说话,那一刻我感觉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
在京城的任何一个角落,你都有可能遇见一位大师级的人物,他们其实也很普通,所不同于常人的是他们的内心世界,你无法走进也就无从了解他们的真实人生。
最新回复 (1)
  • 雪花飘飘 2017-11-17
    引用 2
    每个人的人生阅历不同,对生活的感受也不一样,回顾走过的路,是为了走好现在的路,对过去的总结,看到我们自身的局限性,克服我们自身的弱点,才能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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