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上来了,今天上来看见朋友的一篇《祭母亲》感触很深,我家老公也是2010年2月1日在市医院检查出早期肝硬化,2月3日就住院治疗,2个多月的住院期间,也让我苍老憔悴了很多,小雪(化名)是我的老同学,有好些年没有联系了。再见到她,是在医院的开水房,若不是她主动和我打招呼,真的不敢相认了。
站在医院刺目的灯光下,就那么提着开水,傻傻地看了她好半天。和从前相比,她黑了不少,瘦了很多,更是老了太多。盯着那张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的脸,看着她那两鬓过早生出的白发,望着她脸上布满的饱经风霜的褶子,半天才认出了她。毕竟我们有二十几年没有见面了,我得努力从记忆深处去搜寻,才能把她从记忆里拉扯出来。她看着我的样子笑了,用力拍了我一下说:“是不是老的你都认不出来了?”还幽默地学着小沈阳的口气,说了一句:“岁月真的不饶人,嚎!”这么多年不见,感觉她依然是那么开朗。
记得小雪上学那会,算是班上很漂亮的一个女生了,虽然学习平平,但模样俏丽,身段更算得上是标准身材,嗓音也不错,爱唱爱跳,人缘也很好,在班里是个挺惹眼的女生。那时都住平房,我们两家住的不是太远,慢慢也就熟了,上学放学她常等着我一起走。
慢慢相处的久了,知道她的家境并不是太好,兄妹特别多,好象父母关系也不是太好。很多次去她家,都看到她的父母在吵架,吵得很厉害,把个家折腾的就象战火纷飞的战场,而她们兄妹几个全象躲瘟疫一样,能避就避,或者干脆作鸟兽散,能跑多远跑多远。每到这时候,小雪也总是拉着我,迅速地离开,大部分时间,她更愿意去我家玩,有时干脆就呆在我家写作业。
她父亲给我的印象,是个标准的知识分子形象,戴着一副黑边眼镜,那个时代戴眼镜的人还是很少的。听他说话更是文绉绉的,就连骂人都是慢条斯理的,不会带个脏字,有点象在给人讲道理。而小雪的母亲文化低,脾气更是暴躁泼辣,她要是生起气来,多么恶毒难听的话都能骂得出来,而且骂起来就总是喋喋不休,一发不可收拾,常常听得我都脸红心跳。这样一来,她的父亲就难免吃亏了,常常是把脸憋得通红,气得手直抖,结结巴巴的有理都说不清了。虽然小雪的父母常吵架,但对她的性格影响好象并不大,感觉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心理上的阴影,也许是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家,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环境。
高中毕业之后,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做着打算,上大学的,复读的,也有待业在家的,幸运一点的,也有直接找到工作奔赴工作岗位的,刚开始我们还联系了一阵,当我也工作后,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后,也就变得忙碌了,慢慢和她的联系也就少了。后来听同学说,她嫁人了,嫁了个很有钱的包工头,听说那个包工头给了她家一笔不小的彩礼。我想那也不错,最少她能过上一种衣食无忧的生活,更主要的是有了自己的一个家,就能早点离开那个总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方了。
再次见到她,记忆的闸门也在那一瞬间被打开了,从前的往事就象放电影一样,一幕幕清晰地涌到眼前,似乎一下又回到了从前的学生时代,而我们也依然是那么畅所欲言,无所不谈。我想真正的朋友可能就是这样,相互之间永远存在着一种默契,不一定常见面,也不一定要常联系,但若是有一天见了面,也肯定不会有那种生疏和陌生感,依然是那么无拘无束,亲密无间。
我们就那么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子上,聊了很长时间。和她聊起来才知道,这些年来她过得很不顺。她嫁的那个包工头,人还算老实,对她也不错,但没有干几年,在包一个工程时,一时疏忽被人骗了,一下倾家荡产,还欠下了好几万块钱的债。没有办法,俩口子只能到处打工,慢慢还着帐,什么苦都吃尽了,什么罪也都受够了,过了整整八年节衣缩食的生活,总算是把帐还清了。但紧接着发现丈夫又染上了肝炎,那可是个富贵病,每个月都要花去很多的钱吃药打针,(我家老公比他家老公病还要严重,也在住院我很有同感,这种病治不好只有不让他发展就很不错了)所以她们的日子一直还是过得那么捉襟见肘。不过俩口子的感情还算可以,很少为一些个生活琐事争吵,也许是她受够了那种父母争吵的日子,不想再重蹈覆辙。她说生活就是这样,哪有一帆风顺的,谁还能不遇到点事,吵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问小雪在医院里是在照顾谁,她说是老母亲住院了,本来就有好多年的糖尿病了,前些日子又突发脑梗,人一下子瘫痪了。问起她的父亲,她的神色第一次变得有些黯然,她说就在她们还完帐的第二年,父母一起回老家探家,回去没多久,父亲就带着自己的几件换洗衣服突然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也许是受够了她母亲这些年来的辱骂,再也不堪忍受那样的日子了吧。为这事,小雪专门回了一趟老家,到处打听寻找,也登了不少的寻人启事,可一点消息也没有,父亲好象是突然从这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没有办法,小雪只好领着母亲一起回来了。而那一趟回来,她的母亲就有点精神失常了,话也少多了,常一个人独自发呆,慢慢的连生活都懒得打理了,若是不给她喂饭,她可以几天都不吃不喝。家里兄妹虽然很多,可没有一个愿意管母亲的,不是推说工作忙没有时间,就是推说房子小住不下。小雪只好把母亲接到自己家来。其实她的房子也不大,母亲在她那小屋里一住就是五年,而她的生活也变得越发忙碌了,每天除了工作挣钱,还要照顾家里的老母亲和幼小的孩子。
小雪的母亲在住院期间,一直是她在医院守候着,其他的那些兄妹,远点的都在内地赶不回来,近点的又都推说工作忙脱不开身,不要说照顾老人了,连来都很少见他们来。最可气的是她一个妹妹,还是一个中学的老师,人看着长得倒挺漂亮,就见她来过那么一次,还是跟着学校的老师一起来的。估计是别的老师听说她母亲病了,要来看望一下,她才领着他们一起来的,坐了一小会,便和那几个老师一起走掉了,要是小雪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那就是她的妹妹。
小雪的母亲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的院,病发症越来越多,已经报病危了。因为糖尿病严重,全身起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泡,然后开始大面积溃烂,医生说如果继续输液,会越来越严重,要是停药,老人还能少一些痛苦,可是停药等于是放弃治疗,必须全家人一起来签字。于是,小雪忙着给他们一个个打电话,可总是叫了这个那个又来不了,她那个当老师的妹妹,最后干脆看到她的电话接都不接了。无奈之下,只能这么慢慢熬着了。每天都能看到小雪用纱布沾着盐水小心的给母亲擦拭着身体,然后一小勺一小勺的给母亲喂着饭。
就这样,她母亲又在医院苦苦熬了一个星期,终是因为各种并发症而去世了。临终前,已经是说不出话了,只是泪流满面着,紧紧拉着小雪的手,久久都不肯松。母亲咽气后,小雪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纱布,先细心的给母亲全身缠上,然后才开始穿衣服,她怕破损的泡流出的水会沾连到母亲的寿衣上。出殡那天,兄妹几个倒是都来齐了,而且哭得一个比一个的伤心,小雪没有哭,一滴泪都没有流,就是那么直直地站着。
等小雪办完母亲的丧事后,望着她那憔悴不堪的脸,我对她说,该尽的孝你也尽过了,也总算可以解脱了。她轻叹口气告诉我,过些日子,丈夫要回老家一趟,把远在农村老家的老母亲接到新疆来住。说是他母亲今年也瘫痪了,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家里兄妹一致认为,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尽过孝道,也该轮到他来照顾一下了,她说已经答应丈夫了。
听了她的一席话,看着她那清瘦而布满沧桑的脸,一时无语。
注:活着就是生活,生活总是艰辛的。尽责吧,照顾好我们的父母,呵护好我们的孩子!
[ 本帖最后由 沙漠情 于 2010-8-20 23:4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