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作家梁羽生:1000万字的刀光剑影 (四)(转贴

雪花飘飘 2008-2-1 691

人物周刊:提到梁羽生不能不提到金庸,您写得比他早,但似乎名气还是金庸大一些



  梁羽生:金庸比我写得好(笑),(孙:他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都很谦虚),我占点便
宜,比他写得早,我是开启的。1916年,胡适第一个写新诗,很幼稚,“天上两只鸟,一
个飞上天,一个跌下来”之类。总之,开始的时候不一定很成熟,在正常情况下,任何文
学应该后胜于前。现在有一个争论,是不是金梁之后,后继无人?《明报》有过整版的报
道。后来在澳洲的会上提到这个问题,金庸说可能是的,我认为这个很难讲。中国有13亿
人口,有那么多人喜欢武侠。可能性不是没有,就像运动员,总有一两个,以前也有跳水
冠军,现在不是亮晶晶出来了吗?(笑)现在没有好的武侠作家,并不等于将来也没有。


  人物周刊:当年《新晚报》总编辑罗孚让您写了《金庸梁羽生合论》,但用“佟硕之
”的笔名,后来好像还引发了一些争论?


  梁羽生:梁启超、康有为他们是师徒啊,梁启超有一本书《清代学术概论》,一开始
就写他和康有为的比较,那是民国11年,实际有好多是批评康有为的。批评并不等于把你
踩在地上骂你,康有为是他老师,弟子批评老师,那有什么关系?我写 “开风气也,梁
羽生,发扬光大者,金庸”,这是结论先行的,并没有借文章去打倒谁。(孙:比较公道
地正面评价金庸,这在当时要承担很大政治风险)当时左右两边对立得很厉害,左边骂右
边,右边骂左边。后来最大的攻击不是金庸对我的攻击,也不是右边,最大的是左边的高
层,认为我对金庸的评价过高。


  人物周刊:当时您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梁羽生:当然。左右对立,你跟他有来往不可以,说他一句好话也不可以。


  人物周刊:40年过去了,如果让您再写一篇类似的文章,比较自己和金庸,还会动笔
吗?


  梁羽生:不写了,现在没有这样的必要了。不过在那个时代来讲,我的说法还是基本
站得住脚的,这篇文章还是有存在的价值。


  人物周刊:简单地说,您觉得你们两人在武侠小说上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梁羽生 :怎么样说得清楚呢(笑)。金庸讲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后来也不见得就是这
样,韦小宝处于正邪之间,也不是什么大师。金庸写“恶”、写坏人比写好人成功,写邪
派比写正派成功,我认为《书剑恩仇录》中写得最精彩的是张召重,写四大恶人,一个比
一个精彩,但写好人君子,段誉啊,不够精彩。这也是一个艺术手法,但从大的历史观来
看,不要搞得正邪不分。我自己写邪派怎么样写,都不够金庸那么精彩,我写名士风流比
较有一手。


  谈到比较,总要论出个谁第一,谁第二,好像《隋唐演义》的好汉排名,李元霸第一
,宇文成都第二,第8条好汉碰到第7条好汉一定输(哈哈)。真真正正的比较是表述、叙述
,鲁迅的杂文是辛辣的,周作人的是清雅清淡的,辛辣的要比清淡的好一些?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同一类的作家,一定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色。但是中国的比较老是谈到第一第
二,无聊,比较俗。我常常说,我是全世界第一个知道金庸比梁羽生好的,现在有很多人
讲啦。(笑)


  我对政治兴趣不大


  不想做官,也不想有什么大名,普普通通就算了,随遇所安


  人物周刊:都说您是一个有名士风度的传统文人,喜欢诗词、下棋。


  梁羽生:那是别人说的,我自己没有这样的感觉,黄苗子给我写“名士风流”,那个
字写得蛮漂亮的(笑)。我比较随心所欲,比较率性,有时候乱讲话,没有防备人的,现在
很多事情牵涉到政治,对一个作家来讲,很麻烦:是不是另有所指啊,我没有顾虑的。我
对政治兴趣不大,不想做官,也不想有什么大名,普普通通就算了,随遇所安。不想发财
,财呢,一定要有,太多不好,太少也不行,总之,像我现在这样就好了,够用就行了,
在这里能够住得起这样一个房间就行了。


  人物周刊:您大学先学的是化学,后来又学经济,当时的理想是什么?


  梁羽生:其实我想学数学,但是岭南大学没有数学系,毕业之后我对数学还是很有兴
趣,也不一定要成“家”,数学有很多有趣的东西。现在我还可以开立方,3秒钟就可以
。当时抗战期间,大家都要理工救国,学化学可以制作一些化工产品。后来我是没有办法
学下去,搞实验老是乱七八糟,这边烧一个洞,那边怎么样,不懂做实验是致命伤。后来
想学文学,但是那时一个很有名的女老师冼玉清,说以我的水平在大学里学文学已经学不
到什么了。岭南的经济管理还是比较好的,比较实用,起码将来不会饿死吧(笑)。


  人物周刊:您一向不愿与政治发生关系,这种性格和成长经历是不是有关系?


  梁羽生:我从小跟外祖父念四书五经,念古文观止,旧学的东西很多。而且呢,很难
说(欲言又止),您看看《梁羽生传》就会了解。我的家庭是地主阶级,好像是天生原罪一
样。刚巧大学毕业时,大革命浪潮来,家庭一下子就没了。金庸也有相同的经历,但每个
人的性格不一样。他是振奋,知难而进,我呢,不是退而是守,政治压力我受不了。不为
天下先,我有这样一个信念。大概我是一个中庸的人,做编辑,老是不想做主任,不想做
主编(嘻嘻笑),做个普普通通的编辑就够了。


  人物周刊:但是在您的小说中,却都是交织着民族矛盾、国家利益等重大关系,而且
人物也大多卷在其中,这和您本人非常不同,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差?


  梁羽生:还是要有历史感,张丹枫也是要名利的,但他还是有使命感。那时候的青年
是这样的,尽管共产党犯了很多错误,但是共产党代表了方向,当时年轻人还是有希望,
还是有理想主义,要不然,早就被历史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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